“十五五”首席观察：中国经济提“量”更提“质”

2025年，站在“十四五”收官与“十五五”规划谋篇的历史衔接点上，宏观经济环境交织着机遇与挑战。

这一年，中国金融市场在内外变局中走出独特节奏，核心领域表现亮点与韧性并存。货币政策延续“适度宽松”基调，保持“灵活高效”；金融促消费支持政策接连落地，“金融+场景+补贴”激活消费需求，实现供需适配与消费升级；金融“五篇大文章”系统推进，一系列举措旨在打通经济循环、激发内需潜力、优化金融供给……

2025年的经济表现与政策选择，更为2026年启幕的“十五五”埋下关键伏笔：制约居民消费的核心矛盾是什么？顶层设计引领下，怎样真正实现消费的长期可持续增长？金融“五篇大文章”又将如何探寻新突破？北京商报记者专访4位首席经济学家，进行全面解读。

这些贯穿短期调控与长期布局的核心命题，既是2025年衔接期必须破解的现实难题，也是理解“十五五”经济脉络的关键切口。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院长王遥：

“稳增长”与“降碳”是一体两面

站在“十四五”收官与“十五五”谋划的历史交汇点，我国绿色金融已实现从规模扩张到体系完善的关键跨越。截至今年三季度末，我国绿色贷款余额达43.51万亿元，同比增长22.9%，近五年增速持续保持20%以上高位。

作为全面实施碳排放双控制度的首个五年，“十五五”时期绿色金融如何从“深水区”破局，在2026年夯实高质量发展根基？在引导金融资源从高碳领域向绿色低碳领域转移时，又应如何避免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需要建立怎样的宏观审慎管理机制？王遥认为，在“十五五”时期，实现“稳增长”与“降碳”的平衡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要求。“二者并非取舍关系，而是一体两面、内在统一。”王遥表示，经济增长需要绿色新动能，而降碳增效本身也创造新需求、新产业，共同指向更可持续的发展。

王遥称，绿色金融的关键作用，正是在于精准识别并牵引这种统一性，将资金引向高价值攀升与降碳协同的领域。这意味着，一方面，支持绿色产业提质扩面，推动新能源汽车、风光储能、循环经济等产业做大做强，使其真正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另一方面，驱动传统行业绿色升级，通过金融工具激励钢铁、化工、建材等行业进行低碳技术改造，用更先进的技术实现更高产值、更低能耗，在转型升级中焕发新的增长活力。“因此，绿色金融应通过标准引导、产品创新与风险定价，将资金配置到既能提升经济竞争力又能实现碳减排的关键领域，在动态平衡中筑牢高质量发展的根基。”她表示。

同时，对于如何防范系统性风险，王遥建议，一是微观市场主体风险防范需强化精细化运营，金融机构自身也需提升风险管控能力。其中，包括对转型项目和绿色技术进行精细化管理和风险识别，开展气候相关风险压力测试以评估潜在损失，主动优化资产结构以避免过度集中于某一绿色赛道或技术路线，并积极运用绿色保险、损失分担等金融工具来对冲和转移特定风险。二是在宏观监管层面，可不断健全审慎管理框架。监管机构通过持续完善顶层设计，逐步将气候变化风险、自然相关风险等纳入宏观审慎政策框架。通过明确转型金融标准、强化环境信息披露、设定绿色资产风险权重、开展全行业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等手段，识别并防范跨市场、跨行业的风险传染，确保绿色转型进程整体平稳有序。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杨涛：

金融“五篇大文章”不能“各写各的”

“五篇大文章”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指明重点领域。2025年，“五篇大文章”部署紧锣密鼓。

2026年“五篇大文章”有望在哪些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十五五”时期，应如何理顺数字金融与其他四篇文章的协同机制，避免发展失衡？杨涛表示，首先应把握好“五篇大文章”的层次关系与协调配合模式。一方面，数字金融是做好“五篇大文章”的主线，重在通过推动金融数字化转型与优化，努力实现金融高质量发展，并为其他四篇大文章“提质增效”。科技金融则是重要抓手与核心目标，绿色金融则旨在助力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低碳发展，普惠金融与养老金融则是进一步落实金融发展的政治性与人民性；另一方面，做好“五篇大文章”不能“各写各的”，真正有价值的创新应该着眼于其交叉与融合地带。如数字金融与其他四篇大文章可全面结合，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都可以着眼于支持中小微企业，绿色金融理念也可融入到其他大文章中。

同时，杨涛认为，还应重点夯实写好“五篇大文章”的环境要素。例如，金融征信服务、数据信息服务、风险管理服务等，都是共性且必需的基础要素。以科技金融为例，其突出难点就是缺乏系统性、可信度高的科技企业信用评估模式和评级标准，使得“高人力成本、高研发投入、轻资产”的科技企业难以符合金融服务准入标准，相应的增信手段仍然不足，由此需要在此领域加快推动生态与环境优化。

此外，杨涛指出，要在开放条件下理解“五篇大文章”的发展路径。推进金融制度型开放已经成为金融高质量发展的重点环节，也就是以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为核心内容的开放，这也给“五篇大文章”带来了全新的外部要求和约束变量。例如，在数字金融领域我国已经取得令人瞩目的成绩，尤其是移动支付产业呈现一定领先性，但就全球视角看，我国数字金融创新的核心竞争力还有不足之处，“走出去”进行全球布局的程度仍然较低。

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兴业研究学术评审委员会主席鲁政委：

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有望“加量降价”

全球贸易格局重构与主要经济体政策外溢效应，仍是2026年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外部变量。展望2026年，在应对外部不确定性的过程中，鲁政委表示，“以国内循环的稳定性对冲国际循环的不确定性”将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必然选择。其中，“内循环”的提质升级将为“外循环”筑牢根基，一方面体现在我国产业竞争力的进一步提升将有助于我国在开放中掌握主动权；另一方面体现在畅通国内统一大市场与释放内需潜力将为外资企业提供持续增长空间，有助于我国吸引全球要素资源来华聚集，成为应对外部冲击的“稳定器”。同时，推进高水平开放可激活内循环效能，体现在以下方面：一是吸引外资投向先进制造、现代服务、研发设计等领域，带动国内产业升级；二是扩大进口高品质消费品和中间品，满足国内消费升级需求；三是在推动规则、管理、标准与国际接轨的基础上，对外资实施国民待遇，可规范国内企业竞争行为，通过“开放压力”深化国内市场化改革；四是大力发展服务贸易。

同时，鲁政委认为，步入“十五五”后，传统货币政策工具与创新货币政策工具均有发力空间。在传统货币政策工具方面，2026年人民银行将延续支持性的货币政策立场，预计人民银行将继续降准降息，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同时兼顾金融体系的健康与可持续。在创新货币政策工具方面，随着传统货币政策工具对于信用扩张的拉动减弱，货币政策将更加依靠资产负债表工具和宏观审慎工具，如在货币吞吐调节方面，与全球主要经济体相比，我国在操作工具、操作模式和操作规模仍有较大创新提升空间。在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方面，可对当前效果较好的工具进行“加量降价”，即适时增加额度、降低利率；可对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进一步探索，如对于支持资本市场的两项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即证券、基金、保险公司互换便利和股票回购增持再贷款），探索其常态化的制度安排。

此外，2025年人民币汇率在复杂外部环境下逆势走强，市场也普遍预期人民币汇率2026年将呈现温和升值态势。对此，鲁政委表示，人民币升值的主要动力是内外部波段共振的结果。在国际，美联储进入降息周期和美元走弱，受此影响中国境内美元市场流动性宽松，中美关系在2025年上半年出现摩擦，下半年进入缓和期；在国内，尽管国内处于货币宽松周期、房地产市场仍有待企稳，但信贷需求在2025年反弹、库存同比也从低位修复。随着我国金融市场开放程度提升，跨境资金流动愈发频繁，本币汇率更易受到外部冲击，容易出现过度波动和偏离国内基本面。

鲁政委预计，2026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可能“前强后弱、全年大致区间震荡”。

广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郭磊：

通过落实带薪错峰休假等释放消费潜能

今年，一系列消费补贴政策陆续出台，各项促消费政策也呈现出从“增量拉动”到“结构优化”的转变。

对于这种政策逻辑转换的必要性与有效性，郭磊表示，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国内供强需弱矛盾突出”，正是在这一判断基础上，政策进一步指出“必须充分挖掘经济潜能”，消费作为需求端的主要组成部分，在政策框架中的位置自然是十分重要的。2026年，作为“十五五”首年，提升消费率毫无疑问是主线索之一。

“政策侧重点可能会有所变化。”郭磊认为，这两年我国“以旧换新”政策集中于耐用消费品，这一部分需求释放后，继续激励可能空间不大，2026年优化“两新”政策实施的提法，意味着明年不再是两新“加力扩围”的总量加码；“释放服务消费潜力”的提法下，预计服务消费可能成为新一轮政策重点。

“消费本质上取决于居民的全生命周期收入预期，所以促消费需要从收入机制入手。”郭磊表示，从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的“制定实施城乡居民增收计划”来看，“以收入促消费”是政策在“十五五”期间的关键思路。

结合当前消费市场环境看，郭磊认为，目前制约居民消费的核心矛盾是，居民部门资产负债表仍随房地产市场处于调整阶段，而利润表受名义增长、就业环境影响。对此，他建议，除增收外，2026年可采取多维度政策组合：一是落实“因城施策控增量、去库存、优供给”，稳定房地产市场预期和居民资产负债表，还可以进一步灵活扩大公积金用于消费的门类和范围；二是“落实带薪错峰休假”，这

一政策可以促进形成分散化的类黄金周，优化消费体验，降低酒店机票等成本，激发服务消费需求；三是清理现存消费限制，“十五五”规划建议稿就明确指出“清理汽车、住房等消费不合理限制性措施”；四是改善一般物价环境。价格水平低会导致实际利率偏高，且会助推消费的等待效应，推动价格水平进入温和正增长区间有利于激励消费意愿；五是推动平台企业与劳动者共赢发展，提升灵活就业人群收入与保障水平。

北京商报记者 李海媛 刘四红 廖蒙 宋亦桐

责任编辑：王巍

文章来源：http://www.bbtnews.com.cn/2025/1229/580144.shtml